卫凛垂眸看她一眼,收回视线,撩袍在她身侧的蒲团并排跪下,望向眉目悲悯的金身佛像,沉默片刻,拈起高香默祷。
“澄冰此生,所造杀业孽障实多,本已决意永堕阿鼻,不入轮回,然幸得般般垂怜,虽万死亦不敢负。
千错万罪,罪皆在我,若有报应苦厄,尽加诸我身,勿伤她分毫。
我佛慈悲,但求庇佑般般,平安顺遂,喜乐长宁。”
第62章醋意
日影轻移,晌午的太阳明晃晃地照下来,恍惚间竟让人有种已是早春时分的错觉。
拜过佛祖,吃了斋饭,两人从玉华寺中走出来,青松忙迎上前,低声向卫凛禀了句话。
卫凛一怔,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沈妙舟。
“嗯?”她仰起脸,眨了眨眼。
卫凛抬手,给她遮住刺眼的日光,牵着她登上马车,不咸不淡地道:“无事,不过是有熟人造访。”
这语气怎么听着凉飕飕的,不大像熟人,倒像是仇人呢。
“这熟人,”沈妙舟忍不住问,“是我认识的么?”
卫凛眉梢微微一挑,不置可否。
沈妙舟:“……”好像有些不妙的预感。
不多时,两人回到医馆,马车还未停稳,就听见“熟人”急切的唤声在车外响起——
“般般!车里是你么?你可还好?”
沈妙舟:“……”预感成真了。
果然是她阿兄。
沈钊原本是奉了祁王的令,率一队轻骑去给宁州以北各处隘口示警,没成想收到柳七的传书,得知沈妙舟孤身一人陷在兴德,简直要被吓得魂飞魄散,当即便赶来寻她,却因瓦剌攻城被拦在了外头,直到今日上午,他才被放进城中。
可人虽进了城,却又因为四处打听她的行踪,险些被当成瓦剌细作,还是卫凛留下的一个亲卫认出了他,这才将他领到医馆来等着。
沈钊此刻当真是风尘仆仆,形容狼狈,可一想到般般平安无事,他就打心眼里止不住地欢喜。
眼见车门推开,沈妙舟从里面探身出来,沈钊眼前唰地一亮,咧嘴笑了起来,抬步便要迎上前去:“般般!你没——”
只是话未说完,他余光一扫,就瞥见了她和卫凛紧紧牵在一起的手,还有两人腕间那一模一样,正轻轻晃荡的红绳。
沈钊的笑意瞬间凝固在脸上,脚下一顿,人也定在了原地,僵硬地看着两人亲昵地从马车上迈步下来。
“阿兄!”沈妙舟走近,笑着唤了一声。
沈钊回过神来,桃花眼微微眯起,下巴一挑,磨着牙问:“这是怎的回事?”
沈妙舟下意识抬头看一眼卫凛,杏眸眨了眨,“先前都是误会啦,只不过说起来么,却有些话长……”
正掂量着该从何说起,卫凛接过了她的话茬,看向沈钊,淡淡道:“我原打算明日遣亲卫送般般回庆阳,沈少将军来得倒是正巧,回程路上,可以代我照顾好般般。”
空气似有一瞬的凝滞。
沈钊警惕抬眸,二人对视一眼。
卫凛眸光意味不明。
沈钊脸色黑如锅底。
一口一个“般般”、“代他”,他不过才离开几日,这两人是怎么回事?!
眼见气氛越发不对,沈妙舟头皮隐隐有些发麻,忙冲沈钊笑了笑,关心道:“阿兄,你路上累不累?先洗漱休息一下罢,一会便要用晚膳了,明日还要继续赶路呢!”
沈钊仍眯眼瞧着卫凛,没有立即作声。
一时间周围安静得有几分诡异。
沈妙舟悄悄地,捏了捏卫凛的手指。
柔软的触感忽然传来,卫凛面上仍一本正经,唇角却微微一勾,安抚似的,用指腹摩了摩她的虎口,随即调开视线,吩咐青松去前院寻间屋子,让沈钊先去洗漱安置,稍后再商议明日返程的事项。
总算应付过去这一节,沈妙舟跟着卫凛回到医馆后堂,一路上有话想与他说,又迟迟没有开口。
她知道了卫凛的真实身份,爹爹和舅舅却还什么都不清楚,沈钊更是把他当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