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余霁归来的前夜,北域天关又下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
所幸至六更天时,风雪乍停,天边也渐渐晕染开属于朝阳的浅金色。日光落在厚厚的积雪上,将空寂的庭院照得通明。
十一推开窗,微风夹带着清冽的冰雪气息悄然潜入,驱散了室内闷沉了一夜的空气。
“是个好天气。”
“夫人,城主的飞舟即将落地,明远老爷与容宣少爷都已在前院等候了。”有管事前来传话。
灵均缓缓抬眸,朝窗外投去一眼,“十一,我们也过去吧。”
虽赶上了大雪初霁的好时候,但雪地光亮,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刺得眼睛生疼。灵均取了一把遮光的纱伞,款步往前庭走去。
他走得并不快,至少这步伐并不像是与夫君久别重逢该有的急切,反而带着几分不安和犹豫。
行至前庭,就见那边已经乌泱泱地站了一群人。城主回府,府中人自然是全体出动、夹道欢迎。除此之外,大门前也挤着一大群想来一睹当世第一修者风采的围观人士。府内府外,好不热闹。
也得亏楚余霁是坐飞舟回来的,不然就这水泄不通的架势,他估计连门都进不来。
“好大的阵仗。”灵均淡淡地说了一句,不知是嘲讽还是真心感慨。
楚容宣和楚明远站在人群的最前方。灵均踩着雪过去,向楚明远问了一声好。
一边的楚容宣想说些什么,但灵均打完招呼就别过了头,似乎并不想多言。少年的目光顿时黯淡下来,只能默不作声地站在养父边上做根桩子。
这两日,楚容宣也有主动去找过灵均,却以各种理由被打发了,始终没能见到人。他心里忐忑,始终想不通是为何。究竟是他那日的话伤到了灵均,还是因为灵均察觉到了他暗地里的心思,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呢?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对他来说都不是好消息。然而,现在显然有更糟糕的人和事要来了。。。。。。那对他威胁最大的搅局者。
楚容宣微微抬头,眼中倒映着一艘飞舟的轮廓,像是给他明澈的眼底覆上了一层阴影。随着飞舟越来越近,那片阴影也越来越深。
天际传来一声清脆而悠长的钟声——这是飞舟即将落地停靠的鸣音。
“城主到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骚动,连楚明远的脸上都难掩热切。
楚容宣下意识地转头去看灵均,却见那人静立在那里,脸上无悲无喜。
。。。。。。
这次与楚余霁一道回来的,除了来躲祸事的唐焰焰以外,还有医圣谷少主顾青悬。后者在原剧情的主角团中,担任着重要的奶妈角色。
虽是悬壶济世的白衣杏林,这人的性格却颇为懒散,前几日一直在舱房中睡得昏天黑地。至今日快落地时,才迤迤然走到飞舟的船头。
楚余霁莫名觉得他们三人一黑、一红、一白并立在船头有点傻,不动声色地离那两人远了些。
他往下一看,只见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就颇为头大地知晓接下来肯定是要打一场人际关系上的硬仗了。他向来不擅于此道。
通过记忆,楚余霁轻易地分辨出了人群中的师叔、养弟,还有。。。。。。他怔怔地看着那处。
那人并没有随着殷切涌动的人群往前,只执着一把纱伞,静立于原地,仿佛在那里形成了一方属于自己的小世界。
纱伞压得有些低,从楚余霁现在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隐隐的下颌轮廓,以及搭在木质伞柄上的玉白手背。
许是握得有些手酸了,那细细的手腕偶尔会轻微转动一下,隐匿于肌肤之下的青色血管便隐约可见,如同玉器上勾勒出的淡雅纹路。
怦,怦,怦!
人群喧嚣,楚余霁却能清晰地听见自己胸腔中的心跳。虽还未能见到全容,但一股莫名的悸动在楚余霁心里蔓延。他确信,那应该就是燕灵均了。
飞舟终于触了地,楚明远率先迎了上去。
“余霁!”
“明远师叔。”楚余霁反应过来,赶紧按照记忆中的喊了一声。
“此行可还顺利?”楚明远神色关切。
“一切顺利。”
“那就好。”楚明远侧了侧身,将藏在他身后的楚容宣拖了出来,“这么久没见你余霁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楚容宣这才喊了声“哥”,只是这声“哥”喊得不情不愿,就像嗓子眼里挤出来一样。
楚余霁打量了一下楚容宣,猜测是这小子或许是迎来了迟来的叛逆期,便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容宣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