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容宣赶忙上前,堪堪接住了燕灵均。
好瘦。少年的手落在那纤细的腰肢上,下意识地捏了一把。
“唔嗯。”
灵均长发倾落,整个人被揽到楚容宣的怀中,微侧着的头靠在对方肩头,灼热的呼吸一扑一扑地打在少年颈侧。
距离一近,楚容宣才闻到燕灵均身上萦绕着一种香味,不似屋里终日燃着的木炭那般浓郁刺鼻,倒像冷梅混合着雪水,又淡又清冽。
这让他感到有些陌生。修炼之人的身体具有自净的能力,连香料散发的味道都很难留存。而灵均身上的味道,明显是他的发香或是体香。
也就只有在这一刻,楚容宣才切切实实地意识到,他怀中所拥之人,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这让他愈发手足无措,生怕自己没控制好力道伤到这脆弱的病人。
腰间异样的触感让燕灵均发出一声轻柔的轻哼,配上生病时的鼻音,竟有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楚容宣顿时回神,耳朵烧得通红,他、他这是在干什么。他怎么会对一个病人动手动脚!更何况,那还是他的嫂嫂。
他忙不迭地要将灵均扶到床上,怀中的人却不老实了起来。
在灵均眼中,楚容宣或许永远都是初见时那个小小的孩子。但在他没有察觉的时候,这个孩子却已经长成了顶天立地的大人,甚至连骨架都比他大了一圈。
当他烧得迷迷糊糊的脑袋靠着少年宽阔的肩背上时,燕灵均居然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好像。。。。。。环抱着他的是那个人一样。
他记得他与楚余霁游历到西域的那一年受了重伤。西域荒芜,百余里内无一可以栖身之所,楚余霁心急如焚地背着他疾行在荒野之中。
风声凄异,荒原上半人高的野草也如鬼影般舞蹈着,锯齿状的草叶在摩擦间发出刺耳的尖啸。
楚余霁只能在这噪声中一遍又一遍地提高音量,喊着“别睡。。。。。。别睡,阿灵。”
燕灵均失了力垂着头,半阖着眼。一侧的耳朵贴在楚余霁的肩膀处。这样的姿势让他觉得身下传来的声音有点失真。
“阿灵,等我们回去就成婚。我发誓,我会给你一个家,好好保护你,再也不会离开你,再也不会让你受伤。”楚余霁绞尽脑汁地抛出话题。
“骗子。”燕灵均忽然说道。
他伸出手臂,整个人挂在对方的脖颈上,水光潋滟的眸子迷蒙地看着前方,似笑似泣,“你明明说过,你不会再离开我的。”
本是端方清冷的人,此时却有了几分勾人的味道。
楚容宣一激灵,吓得浑身的毛都要炸了,“灵均哥!嫂嫂!”
你在对我说些什么!他吓得都换回了原本的称呼。
却听燕灵均继续说道,“十年,你就这样,把我扔在这里十年。。。。。。我真的好恨你,楚余霁。”
原来是把他认作他哥了。
楚容宣僵在原地,他的心本该就此落回原处,但不知为何,胸腔中却又有了种憋闷的感觉。
“余霁。。。。。。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燕灵均一向是守礼而稳重的,这是作为城主府的管理者所必须拥有的品质。自楚容宣五岁那年来到这里时,他记忆里的燕灵均就是这样了。久而久之,他便以为燕灵均就是生来就是这样。
而现在他怀里的燕灵均,委屈、脆弱,就这样颤抖着身子地低泣着,连哭都是那样悄无声息让人疼惜。
泪水顺着燕灵均瘦削的下巴滑落,打到楚容宣的皮肤上,滚烫滚烫的。
对于楚容宣来说,眼泪是他从修炼开始就被养父与养兄教导着的必须摒弃的东西,因为那是软弱的象征。但当他看到双眸含泪的燕灵均时,他却丝毫没有感到厌恶。。。。。。他只觉得,那眼泪太烫了,烫得他的心也开始怦怦跳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楚容宣深吸一口气,扯开那攀在他脖颈处的手臂。
年长者苍白脆弱的手腕被青筋分明的大手攥紧,浮现出浅浅的一圈绯红,恰似一朵绽开的蔷薇,看得楚容宣呼吸一窒。
“抱歉。”他低低地说了一声,然后托着燕灵均的腰和膝弯迅速将他抱到床上,卷着被子将人裹好。他顾不上自己刚才被扯得有些凌乱的领口,匆匆冲出门找大夫去了。
殊不知,楚容宣这副衣衫不整、又慌里慌张地从嫂嫂屋里出来的模样,怎么看都带着几分心虚。若是被旁人瞧见,府中怕是会多出不少风言风语。
不过大概没人知道,端庄温柔的城主夫人,可是乐得看见这样的情形。
。。。。。。。
听到楚容宣离开的动静,阿灵睁开眼。他眼神清明,哪里还有刚才烧得迷糊的样子,只是看着依旧有些无精打采的。
不过这种无精打采并不是病人会有的病恹恹,更像是学生的厌学,抑或是上班族在周日夜晚的生无可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