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瑛被突然凑近的脑袋唬了一跳,终于忍不住羞恼跺了跺脚,“你又故意捉弄人,今晚罚你洗碗……”
看着女郎飞快消逝的衣角,顾衡认命地把自己刚刚用的几个碗洗涮干净,一边洗一边却忍不住翘起嘴角。这个傻丫头这么晚都还等在灶间,一是想让晚归的自己吃口热饭,二则是想让自己看看她新上身的衣裙。
女为悦己者容,且为一人容,千幸万幸这份深情自己终于没有错过。
摸着黑回到自己的房间,点燃烛台后,顾衡在书案上找到了钱师傅送来的两封信。一封是王希久的亲笔,简单寒暄后直截了当地说要借三百两银子,且偿期不定。
仅仅作为同科同年,王希久的这个口开得可不小。但顾衡知道他的为人忠厚规矩,若不是遇到什么天大难处,以其禀性绝不会如此贸然。
顾衡坐在一边细细想了半会儿,觉得这个忙应该帮。好在如今的境况不比往日,借出去三百两也不至于伤筋动骨。这会儿反正没什么睡意,就干脆提笔写了一封回信,信封里夹了三张日昇昌见票即对的百两银票。
另一封信中所述之事却有些棘手。
前些日子,莱州顾氏族长顾九爷收到来信,说京城顾氏愿与莱州顾氏联宗。若是以前,顾九爷怕是立刻就要喜疯了。但老头儿高兴之余还保持两分清醒,知道京城顾氏这是看在顾衡这个新科榜眼的面子上,这才悄悄改了主意……
顾衡天性薄凉,这辈子除了祖母和顾瑛是要紧的人外,对这些宗族祠庙之类的事物根本就没什么概念。好在记得当年顾九爷的援手之恩,就草草写了一封回信,无可无不可的答应了这件事。
第二天一大早等顾瑛出门之后,顾衡就把昨天与郭夫人相见的事儿原原本本的给张老太太说了一遍。
张老太太一时糊里糊涂地还没听出究竟,拍着大腿喜道:“我就说这么久了怎么就是没什么音信,原来瑛姑的外祖父在滇南当官呀,那她的亲娘就是正经的官家小姐喽!”
顾衡一把按住了她的手,一字一顿地低声道:“您没听出来吗,那位郭夫人的话中隐隐有威胁之意。瑛姑的身世,一个字都不能往外吐露。她母亲当年遇到过海匪,侥幸苟活下来只怕极为不易……”
张老太太顿时反应过来,一张老脸也阴沉如水——一个十五六岁如花似玉的年轻女子,落在虎狼一般残暴凶狠的海盗窝子里,其境遇艰难可想而知!
张老太太向来是个护短的人,良久重重点头,“是一个字都不能往外说,郭夫人这门亲咱们也不能认。好在咱们庄户人家没那么多穷讲究,等我找个良辰吉日请一个官媒来,把三书六礼走走过场。明年开春三月,不冷不热的时候正好就把你俩的婚事办了。”
顾衡眉眼都放出亮光来,只要一家子上下齐心,任是牛鬼蛇神乱舞都不怕!
※※※※※※※※※※※※※※※※※※※※
人都是自私的,男主此生只想护住能护住的人……
shg
第一二四章荷包
涌金门什锦胡同,端王府。
总管太监魏大智下了马,立刻有机伶可意的青衣小厮一路小跑过来服侍,还殷勤嘘寒问暖地问要不要先来一碗热汤面。说今天厨房里新送来一批野鸡,切碎加葱蒜爆香用作浇头,吃下去又开胃又醒精神。
魏大智笑着踢了他一脚。
小厮没有闪躲,趁着玩笑时凑过来低低道:“这两天都有人往府里递消息,有一拨人看着是西郊别庄那边的熟脸儿,另一拨生脸的是天桥胡同的。我派的人一过去就跟丢了,但据我所知,敬王府的二管事就住在那块地界!”
魏大智眉眼不动地扯了一下嘴角,“跟主子爷先前预料的差不多,这些人的手伸得也未免太长了,当咱们这一屋子都是死人呐!”
绮丽奢华的留芳园里,即便是在冬天也有两三处过眼的景致。
穿了水红撒花小袄的大丫头文绣抻着脖子左看右看就是不见半个人影进来,不由火大地低声嘟囔道:“这个魏大智的谱子越来越大了,回到府里来不先紧着给娘娘请安问好,还有胆子到处溜达,实在是太过猖狂。”
靠着一只大红金线蟒纹迎枕的丽人半坐起来,弹了弹尾指上的镂金嵌玛瑙凤尾花护甲,皱着眉头道:“如今西郊别庄的王妃娘娘生了正儿八经的嫡世子,有些人见风使舵也是有的,何必跟他们讲一般见气?”
大丫头文绣就轻框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子,“我就是见不得这种墙头草,原先在外头见着咱们留芳园的人,远远地就笑得跟朵喇叭花儿一样。如今见那边蹦出个金疙瘩出来,脸嘴全都变完了。也不好生想想,那位才二尺长还没满周岁,长不长得成人还是两说呢?”
这位二十几岁的丽人正是王府的范庶妃,这话说到她的心眼子里去了。就用手绢托着一只颜色鲜妍的金桔,慢慢用尾指将桔瓣上的白色脉筋一一撕下,最后才把汁水四溢的果肉塞进嘴里。
等那股甘甜慢慢浸尽心肺里,又接过白色丝帕将指甲擦得干干净净,这才慢条斯理地昂头道:“我的谡哥即便是庶子,那也是庶长子,那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小崽子还能越过他去不成?”
这话的尾音有些飘,让门外廊下侯着的魏大智听了个正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