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炉里的火苗被风一助,便重新欢快地跳跃着。女郎静伏在被褥间,乌鸦鸦的头发团窝在枕侧,一段雪白圆润的胳膊露在外头,白馥馥地散发着温软。
顾衡心中一烫,蓦地想起昨夜种种激烈无比的抵死痴缠,才恍然明白这次分别实在是太久了。不光顾瑛为此感到不安,连自己心底也是空落落的。没有见着人还好,如今人在身边了才开始怀疑以往的空寂是怎么度过来的?
他轻掀开一角棉被钻了进去,隔着半尺远细细打量妻子。昨夜还隐浮在脸上的忧虑和惶惧全都消散殆尽,菱形嘴角噙了一抹笑意,微挑的杏眼就是紧闭也有一丝潋滟风情,仿佛整夜的宛转相就还在耳边。
虽然遮掩着厚重的帐幔,但天光还是一寸一寸的斜射过来。被扰醒的女郎翻了个身子,还没等完全清醒过来就落入一个火热炙烫的□□胸膛,男人无比耐心地在她耳边轻喃,“要不要还睡一会儿,我今天不上衙了专门陪你歇着……”
顾瑛吃吃笑了起来,猛地拿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哑声嗔道:“一到这边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就被你拉到屋子里来。让那些下人见了指不定心里还怎么笑话我,都怪哥哥你胡来……”
顾衡浑不在意,就着撒入帐中的光线一点一点亲吻她线条滑润的脊背,“如今我是正四品,在知府衙门里数我最大。谁若是敢乱说话,老爷我就棍棒伺候!”
满手的丰腴温软,顾衡一边流连忘怀一边啧啧赞叹。
“虽然受了回苦楚惊吓,但总算顺顺当当地过来了,该长肉的地方一点儿没落下。听说回春堂的吕大夫拿出压箱底的本事帮你调养身子,看这光景总算将功折罪,要不然等我回去后肯定第一件事就是拆了他的招牌。”
这话没有半点虚假,顾瑛生产后经过细致调养,身材变得极为匀停有致。加上她本身的个头就高调,眉眼又生得俊秀大气,若是上了妆容再穿着富丽华贵些,猛一看竟有一股摄人心魄地张扬明艳。
——难怪会引起不相干之人的觑觎!
顾衡心头像燃了一把火,又是得意又是愤恨,还有一丝被人无端窥视的恼火。这股心火烧得他眼神变得侵略摄人,半边身子紧压着人,细细密密地亲吻起女郎的鬓角和耳廓,手上也开始没轻没重起来。
顾瑛面颊绯红双目含波,一时间也有些情热,但看外面的天时已经不早不敢再耽误下去,就狠狠瞪过了一眼嗔道:“这半年我喝的苦药汤子不知多少,合着你就看见我长胖了!对了,这都老半天了,你去看过小囡囡没有?”
正伏在女郎颈后偷香的顾衡猛地顿住,好半天才抬起头一脸的茫然,“囡囡也一起过来了,我怎么没看见她?”
顾瑛嘴角抽搐了一下,心说昨天你过来的时候奶娘正抱着女儿站在我旁边,那么大一个人你都有本事说没看见,这双好看至极的凤眼长着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顾衡还在傻乎乎地愣着,顾瑛双脚直蹬奋力爬出被褥,迭声喊两个大丫头给她端水梳洗。女儿每天一大早都要她陪着一起玩耍一会儿,现在冷不丁到了一个陌生地方,还不知会哭闹成什么样子?
她在净室里简单清洗一下后换上干净的衣服,就见小满正抱下去的玉白挑线百褶裙露出了被扯断的裙结,一身本白中衣更是被拉扯得不成样子,顿时羞得无地自容,心里把顾衡不禁骂了个狗血淋头。
寒露和小满对满屋的异状视而不见,神色如常地收拾着被褥和散落一地的衣裳首饰。
但是昨天带的一套头面首饰怎么也找不齐全,若是别的东西便也罢了。成亲之后顾瑛带的头簪钗环手镯臂钏,全部都是顾衡到银楼里亲自挑选的。件件贵重精致不说,其间更是蕴藏无数的情意。
两个丫头把灯笼重新点燃,从门口一点一点的寻过来。所有的犄角旮旯都翻遍了,才在椅垫角落里找到散落的南珠耳坠。一直佯装镇定的顾瑛脸赤如火终于坐不住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掩面逃离了内室。
许是路途劳累了,小囡囡并没有像平时一样早起玩耍,被父亲抱在怀里睡得正好。
披着一件墨青掐玄色边道袍的顾衡一副怎么也看不够的模样,嘴里不住地惊喜赞叹,“你看她皮肤怎么这么白,头发怎么这么黑,小嘴儿还会动……”
顾瑛微微咬了唇,好笑之余又觉得这人简直是大惊小怪——女儿的嘴巴若是不会动,那怎么喝水吃奶呢?
顾衡看了一会儿忽生惆怅,“咱家囡囡长得这么漂亮,长大后也不知便宜哪家的小子。瑛姑,要不咱们早早给她招一个上门女婿吧。有咱们在一旁盯着,想必也没谁敢欺负咱们家的姑娘……”
包在鹅黄线毯里的顾小囡好梦正酣,顾衡却是愁绪满腹。
“女婿出身不能太高,高了就容易生外心,到时候三妻四妾的弄回来不是伤咱女儿的心吗?公婆的脾气一定要温和,咱娇养长大的小闺女不能到别人家去当受气的小媳妇……”
很多年后顾家的新女婿上门,顾衡想起自己当初所列的种种条件竟然没有一样对路,郁闷得差点儿当场吐了一口血!
顾瑛见女儿睡的好好的,就懒得理会这个人的自言自语兼发疯。
抬眼见这座知府衙门的后宅不过是两进院子,虽然已经是秋季但花草树木都长得极为茂盛,十几间屋子依次排开,布局尚算合理。但看得出来已经很有很久没有重新粉刷过了,墙面和廊柱的漆面都有些脱落。
顾衡抱着女儿挨了过来,“……早知道你们要过来,我就该把屋子重新整修一下。前任知府向来以清廉自许,弄得整个知府衙门破烂不堪。我总共不过用三五间屋子,所以就懒得费心思在上面。你看着使人拾掇一下,起码要住三年呢!”
地方官吏三年为一任期,每年末考评一次。若是没有大的变故,三年后就可以平凋或者异地升迁。顾衡的头上虽然还有个“暂代”二字,但冲着他雷厉风行的手段和缜密谨慎的处事,把这两个字去掉只是时间问题。
顾瑛脑子立刻转开了,吩咐人给她找一副笔墨过来,算计整修这处后宅到底要用多少银子?
顾衡看她准备大展拳脚的样子,实在忍不住心头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