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皇帝发?了话,他们只能卖力钻研。
在外头越忙,回到养心殿就没功夫说话,每日?倒头就睡。
后来连大?臣议事,他也干脆卧在珠帘后的宽塌,听?他们唠叨,等他们唠叨完了,他这位皇帝再出来各打一把,主持公道?。
慢慢的,他连梁冰也不见了。
他不爱看到那张脸,会下意识通过她的表情去揣度她背后那个人。
他不爱听?她的嗓音,会下意识通过轻快与否去琢磨那个人的喜乐。
所有一切闷在心里。
关在心防。
又是一年万寿节。
今年可是个大?晴天。
万里无云,百官同乐。
朝廷照旧休沐三日?,共庆皇帝寿辰。
裴浚忙着接见各路大?臣,年轻矜贵的帝王,一身明黄龙袍游走在前朝三大?殿中?。
他脸上挂着清润的笑,姿态一如既往清隽从容。
文武百官在奉天殿喝酒,几位老王爷陪着太后在中?级殿用?膳。自从章佩佩大?婚后,太后显见松乏许多,比起她在宫中?汲汲为营一辈子,侄女能过得舒适安稳,也是另一种福分,前段时日?章佩佩传来有孕的消息,太后更加受用?,笑得见牙不见眼。
裴浚这厢陪着太后用?了午膳,被柳海等人簇拥回了奉天殿,接受百官朝拜,中?途,裴浚召集几位大?臣商议几桩国?事,散会后,又回到正殿,钟鼓司的舞女正在殿中?伴乐,有官员拉着使臣载歌载舞,推杯换盏,酣畅之至。
裴浚正要往御座落座,忽然瞥见右下首的宽台一角,几位臣子正围着两位蕃臣说笑。
那位蕃臣来自西域,操这一口流利的中?原话,手里怀抱琵琶正在给礼部与鸿胪寺几位大?臣弹奏哼曲,他年龄大?约三十上下,鼻前一溜浓黑的胡子,肌肤黝黑,额前饱满,梳着一条长长的辫子一路垂至背后,他坐在一张椅凳,翘着二郎腿拉琵,他唱的是西域民歌,大?家听?不懂,却从他沉醉的神色,悠扬的曲调听?出一种异域风情。
裴浚也被他给吸引,手中?捏着那串早已变色的猛犸牙珠子,闲适地往他的方?向靠了靠,聚精会神听?着。
听?到最后,一断熟悉的发?音忽然刺住他的耳膜。
裴浚猛地睁开?眼,却见那蕃臣恰好?收尾。
众臣望着他笑,“安达布大?人,您唱的是什么曲儿,这般好?听?。”
安达布起身,将琵琶交予内侍,擦了一把汗笑着回,“这是我们乌兰国?,小?伙子给姑娘求婚唱的曲。”
“最后一句尤为好?听?。”其中?一人赞道?。
安达布深以为然,“可不是。”又将最后一句重复一遍,那曲调儿悠远流长,恍若涓涓细流汇入大?海,余韵不歇。
他尾音拖了好?一会儿才?收住,
“这句话的意思是:姑娘诶,哥哥我倾慕你已久,嫁与我为妻吧”
百官纵声一笑。
这句话从裴浚脑海轰隆隆滚过。
他忽然没了心跳,呼吸屏住,陡然起身一步步下台阶来到那蕃臣跟前,深沉的眸定在他身上一动不动,轻声问,
“你刚刚唱的那句是什么意思?你再说一遍。”
蕃臣茫然转过身,望见那威严的帝王忽然出现在他身侧,他唬得连忙后退一步,朝他拱袖施礼,
“回陛下,那句话的意思是:我倾慕你,你嫁给我为妻吧。”
裴浚瞳仁眯成一团浓烈的墨,眸底幽黯不堪,抬手捏住他的衣领,脑海回想起李凤宁临走时那句话,学着她的腔调,将那句话磕磕碰碰复述出,
“那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他脊梁微倾,整个人像是拉满的弓,连眼角也绷着一抹阴戾。
周遭的官员被他这副模样?吓得忍不住犯哆嗦,纷纷起身,惶恐不安望着裴浚。
裴浚毕竟没学过波斯语,发?音不太准确,那蕃臣依着裴浚的话绞尽脑汁琢磨,又联想自个儿唱的那句歌,揣度了一番意思,试着纠正他的发?音。
他说了一句波斯语,“陛下,是这句话吗?”
他的发?音与李凤宁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