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暗留意,见伯母孙氏和堂姐冬梅对方氏格外好,在为方氏高兴的同时也感到诧异,冬梅倒罢了,她本就是个好脾气的人,可孙氏……那可不是个和顺的啊,竟也能对方氏如此和颜悦色?直到后半晌,她看出了端倪,方氏和谁都处得来,唯独江有才,总是对她不冷不热的,可方氏还是能那么端和,不得不叫人欣赏佩服。
孙氏约莫是心中有愧,便也端不起婆婆的款儿来,只拿方氏当女儿一般待承。
针线活一直做到傍晚,孙氏去做了晚饭。江昌不耐烦回来吃,孙氏打发江有才弟兄俩把饭送过去的。江昌、江顺两人就着饭菜美美地喝起了酒,他们弟兄俩也好一向没在一起碰杯了,这一喝上没两个时辰收不了场。
巧云硬是被她们留下来,叫她吃过晚饭才放她走,等她告别众人出门时,天已经黑尽了。
节气上早已过了立冬,天黑得越来越早,白天的毛毛小雨此时打在身上倒有些像雪粒子了。难道这就要下第一场雪了?巧云心里暗想。她用手把袖子拢得更紧了,严防寒风钻进去。
天上一丝月色也看不见,她竭力瞧着脚下才不至于踩空,走得很慢。
经过自家的地窖时,她想顺路去瞧瞧栓子栓好没。一入了冬,山里的动物找不到吃的,最爱下山来祸害地窖了,尤其是老鼠,这家伙齿利身小,很容易钻进去,一个冬天便能将地窖里的红苕、山芋祸害得七七八八。
她快要接近地窖之时,突见斜前方小路上下来一个人,黑洞洞的身影,步子矫健稳健,让她觉得有些熟悉。
“你怎么在这儿?”那黑影走近开口,似是有些不敢相信。
巧云听出他是谁,语气既惊讶又喜悦,随即用一种好笑的语气道:“这是我回家的路,在这里有什么奇怪的。反倒是你,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贺青山不自然的咳嗽一声,道:“路过。”
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一回来就想见到她,等走到杜鹃村村口的时候才发觉天色已晚,顿时觉得自己在发傻。可他还是挪动不了脚步掉头回去,不由自主地往这边来了,就想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没想到会跟她碰个正着。
他夜视目力极好,老远就瞧见她了。
巧云自是不信他的话,他走哪儿去犯得着从这里路过?但也懒得拆穿他,问他:“吃过饭没,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贺青山摇摇头,这么晚登门不好。
他不想到家里去,又不是想走的意思,巧云想了想道:“那你跟我来吧。”她正好也想问问他的近况。
她把他带到了地窖,地下是储藏粮食的地窖,地上用茅草搭了小棚屋遮风挡雪,倒是个能说话的地方。
只是这棚屋不大,他一进来便显得有些拥挤。
等两人坐到了稻草垫上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和他黑漆漆地坐在棚屋里好生奇怪,跟偷情似的。
她清了清嗓子,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走,问:“你啥时候回来的,你娘的病医好了吗?”
贺青山借着夜色遮掩肆无忌惮地看她,她好像瘦了点,嘴唇红润,厚衣立领拥簇着她的脸蛋,教人无端觉得她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