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十三一向对形势拿捏得恰到好处。无论是在西洲,神狐之居,还是在阆风塔和长孙策之梦,鬼十三一旦事情败露,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想方设法地脱身,从来不拖泥带水。
反观当下,鬼十三竟然没有任何特别的举动,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桃树。他是知道自己不可能从两位院长手下逃脱,干脆给自己留个体面懒得挣扎了,还是……另有后手。
贺兰熹静静地思索着,上官慎仍然举剑指着他,广袖顺着手臂滑落,露出一节苍白的手腕。
上官慎的彼岸印烙在他的手腕上,应该是最近才烙上去的。
“——彼岸印?”贺兰熹想到了祝如霜,心口猛地一跳,主动向前一步:“上官师兄,彼岸印是不是还有别的作用?”
上官慎连忙后退一大步,一副生怕自己伤到贺兰熹的样子:“站住,我让你站住!”
许是上官慎的声音太大,审判台上的鬼界殿下终于有了反应。他很慢很慢地转过头,视线一一掠过贺兰熹等人,最终落在了绯月真君身上,嗓音狠毒透骨:“好玩吗?”
绯月真君狭长的眼中眼波流转:“这要问你了——十三殿下觉得好玩吗?”
鬼十三好整以暇地靠坐在审判台上:“看来,你是不打算知道沈吟的下落了。”
绯月真君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沈吟的下落,还需你告诉我?”
贺兰熹拿不准绯月真君这么说是为了激怒鬼十三,还是另有深意。鬼十三貌似和他一样,冷冷道:“你知道沈吟在哪?”
绯月真君嫣然一笑:“我一直知道啊。”
沂厄真君:“你知道?你真的知道?!!”
鬼十三注视绯月真君良久,又看了眼贺兰熹和宋玄机,忽然变得胸有成竹:“不,你不知道。”鬼十三薄笑了一声,“即便你知道一些,也绝对不可能知道全部。”
一个人的下落要么知道,要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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浣尘真君失踪多年,绯月真君喜欢浣尘真君,绯月真君说他一直知道浣尘真君在哪……
贺兰熹呼吸一滞——等下,他好像也知道浣尘真君在哪了!
宋玄机已经证实了他“万器嫌”的体质,风月宝匣对他起不到作用,所以当日他和宋玄机进入风月宝匣后看不到其他人的影子。
可后来,宋玄机率先离开,他和绯月真君同在风月宝匣时,却看到了一个身着白衣的青年。
如果风月宝匣对他无效,便无法将绯月真君心中所爱幻化成形,那么那个白衣青年又是哪来的?!
难道失踪十八年的浣尘真君一直就在绯月真君的……
贺兰熹内心翻天覆地震撼着,看绯月真君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绯月真君浑然不知自己在贺兰熹眼中又换了个形象。他对鬼十三道:“即便我不知道沈吟的下落,那又如何呢?为了找到他,与你珠联璧合?如此,纵使我找到了他,他也不会再和我说话了。”
鬼十三笑着为绯月真君鼓起掌来:“精彩,本殿下自叹不如。不过,我很好奇,二位太华宗的院长想如何‘审判’我呢?”鬼十三懒懒散散地往台阶上一坐,像抚摸水草般地拨弄着一只只枯瘦的鬼手:“杀了我?我生于鬼界,本就是不死之身,唯有灰飞烟灭才能让我从三界之中彻底消失——你们能做到么?别忘了,这里可是鬼界,多待一时,你们的阳寿便少上一年。”
沂厄真君冷笑一声:“让你灰飞烟灭是吗?举手之劳而已。”
上官慎脸色一变,大喊:“师尊!”
沂厄真君出剑的速度实在太快,别说上官慎,即便是绯月真君也阻止不及。
沂厄真君剑势如虹,剑锋所指处,忘川之水不引自来,水流汇聚成一圈圈流动的剑气,台阶上撕扯摇摆的鬼爪瞬间灰飞烟灭!
“敢偷偷教坏本座的徒弟,找死。”沂厄真君说罢,清平乐带着浩浩荡荡的剑浪,直冲鬼十三!
鬼十三嘴角扬起一抹耐人寻味的诡异弧度,清平乐当空而斩,他竟半点反应都没有,悠然自得地坐在台阶上——
上官慎张开双臂挡在了鬼十三面前:“——不可!”
沂厄真君心神俱慑,一个“收”字堪堪说出口,强大的剑气只收回了八成,剩下两成全部打在了上官慎身上!
最温柔和善的水,亦有滴水穿石之能。
上官慎重重飞出倒地,身上布满无数细小的伤口,每一寸皮肤都在因痛苦而煎熬。他狼狈地用剑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低着头,手背擦过嘴角的血迹,依旧不直视沂厄神君。
沂厄真君难以置信地瞪着上官慎,喃喃道:“你真的……疯了。”忘川之水顺着清平乐的剑身一滴滴落下,沂厄真君握紧剑鞘。
上官知谨堕入鬼道已触犯了太华宗的禁忌。之前宋玄机拿到的十三道院名单上的十七个学生,除了上官慎之外的十六人均已被各自的院长开除。
而沂厄真君,却始终未曾公开说出“除名”二字。他只说,他会把上官慎找出来,带回去。
良久,沂厄真君一字一句,如在泣血:“既是如此,今日,本座便正式将你——上官知谨——逐出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