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晚上朱正刚他们到村都深夜十一点过了,赵村长婆娘准备了夜宵,非得要大家吃了才走。说是夜宵,其实有肉还有酒,同去的几个人都在赵村长家那矮桌子旁坐下,就着腊肉炒老胡豆喝白干酒。席间,赵村长嘿嘿一笑,慢悠悠地问道,朱助理,其实你到我们这里落得耳根清净,岁数都得多活几天。
朱正刚喝了几口酒,脑袋里正想着今天晚上与两个美女邂逅的事儿呢,听赵村长这样说,问道,老赵,你们是不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
赵村长说,那还没有?我们乡坝子人最梗直,不打逛语。镇里哪里没有你朱助理的风声?听讲你同镇里那女疯子有勾挂,连订婚酒席都办了。还有个说法,讲是你和镇政府的罗莎莎也有一腿呢。呵,朱助理了不起,左右逢源,长了我们男子汉志气。不过就是不该找那女疯子,整天到处招摇。漂亮脸蛋怎么了,上面也不出大米。
一桌子人都笑倒,还有人说赵哥讲得精彩,该敬一杯。朱正刚脸滚烫,幸亏天黑,不然非出洋相不可。他将酒杯抓过,灌了一大口。等大家笑过,他方道其实原本不是那么回事,我真的很冤枉,被整了拉郎配。说罢,将前事给大家讲了。
赵村长一听就恼怒起来,他说张自真太他妈不是人!怎么着朱助理也是市里派来,这么医人焖鸡,胆子也太大了!其他几个人也愤愤不平,尤其那愣头青名叫二铁的,更是将拳头砸在桌子上,要去镇里找张自真理论。
面对这些粗犷梗直的山里汉子,朱正刚很感动。可是他却感觉奇怪,他并没有说订婚是张自真导演,怎么乡亲们就一致把矛头对准他呢?正思考呢,赵村长将他肩头一拍,说朱助理,镇里的事情太复杂,你无非就是来镀金,哪里不是过日子?在村里比镇子虽然苦寒,却清净。你就甩开膀子同我们一道干罢。
村里没有专门给朱正刚准备住房,就和赵村长住一起,说这样也有个照应。等村民走了,赵村长先让朱正刚洗澡,然后将他安顿到左边偏房住下。房间虽小,却相对摆放着两张床铺,卫生打扫得干干净净,被盖枕头也很卫生,散发着一股好闻的味儿。朱正刚在稍大那张床铺睡下,不一会儿赵村长也走进来,顺手将电灯关了,在另外一张床铺上睡下。
朱正刚说,老赵你怎么睡这里?不象话,快去陪嫂子。
赵村长呵呵笑着说,老夫老妻,一晚上当什么紧?我得陪陪我们这太学生,免得怕鬼。
朱正刚说,什么呀,哪个怕鬼?
赵村长说,你不晓得啊,那胡雪花就是鬼妹子。
朱正刚说,她人好好的,怎么就是鬼妹子?
赵村长奇怪地道,你来镇子几个月,连她是鬼妹子都不知道?接着,赵村长给朱正刚讲起胡雪花的事情来。
胡雪花不姓胡,是胡老太拣来的孩子。二十多年前,那是一个寒风凛冽的清晨,头天晚上下了大雪,暴雪下了一个夜晚,把屋门也掩埋住了,推也推不开。镇头住的胡老太从屋子里出来要到屋侧搂柴草做饭,使了好大的劲儿才将门打开。她朝手上呵了一口气,朝柴草堆走。这时,突然听得咯咯清亮的嗓音从柴草垛传来,分明就是婴儿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她疑惑地望着那柴草垛,停下了脚步。这么早,天气又冷,哪里来的婴儿?别是妖怪罢?雪花飘飘,寒风凛冽,胡老太浑身颤抖起来。
清亮娇媚的嗓音还在继续哭泣,好象在责怪她见死不救。胡老太踮着脚尖,果真望见了柴草垛中央躺着一个婴儿,周身不着一线,手舞足蹈着,显得生动极了。造孽哟,是哪个狠心的爹娘把一个才出生的孩子放在这里,遭天谴呢。胡老太几步上前将孩子抱到怀,赶紧回到屋内。
是一个女婴,长得眉清目秀,周身冻得已经酱紫。胡老太赶紧用被子包裹了,再用包谷面子做了羹儿喂她。女婴大约饿了好久,吃得贪婪极了,将调羹碰得啪啪地响,好香甜的样子。还笑,笑得咯咯,把胡老太的心尖尖都喜坏。胡老太亲吻着女婴,喃喃地说乖乖,你要不嫌弃,我就收养了你。
知道胡老太风雪地里拣了女婴,邻居们都来看。都说这小怪物好可爱,居然能抗住那样的大风雪。那样的风雪连狐狸麂子也能冻死,何况是人,何况是一个才出世的小生灵。这个女婴孩要么就是妖怪,要么就是神。看这女婴儿可爱的模样,都心痒痒地要抱,可是这小怪物哪个抱都不让,就要胡老太。别人上手她就哇哇地哭,胡老太一沾手她就格格地笑,镇领导和派出所也来看了,连当时的镇长副镇长都来了。还来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唇红齿白的年轻人,长得帅帅气气,因为很少见过,当时还没有入镇里人法眼,那就是张自真,当时还在另外一个镇子当文书。他给带来好几样婴儿食品,有奶粉,有奶粉,还有鸡蛋,给了胡老太后,就巴巴地望着胡雪花傻傻地笑。当时人们觉着怪怪的,这人怎么对这女婴儿这样关爱,不会与她有什么瓜葛罢?问呢,他就傻傻地笑,说是救死扶伤,发扬革命人道主义精神呢。他说的好在理,人们见问不出个什么,也就不问了。
镇里领导对弃婴的事情进行了专门研究,还发了启示出去,要扔弃婴孩的父母来认领。可是几个月过去,却没有任何动静。最后,镇里同意胡老太收养这个女婴,胡老太给她取名叫胡雪花。渐渐地,胡雪花长大了。这丫头模样好啊,乌油油的头发,红喷喷的脸蛋儿,水汪汪的大眼睛,好爱笑,笑声清脆,银铃铛样清脆,能让阴霾的人阳光起来,还好小时就是镇子公认的小美女。当时胡家可了不得,每逢赶场,远近村民都来看美女,将胡家所在镇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可是,胡老太的亲生儿子胡小山却容不了她,说胡雪花是野种,整天欺负这小女子。胡雪花虽是女流,却也性子硬朗,小时打不过胡小山,到大一点儿,就与胡小山对着干。胡小山拿刀子她也拿刀子,胡小山拿杠子她也拿杠子,威风凛凛,俨然就是女将军花木兰转世。胡老太偏袒胡雪花,遇见事总说胡小山的不是,胡雪花虽然也吃了亏,但是胡小山也没能占多少便宜。到得念书年纪,胡雪花和胡小山都在镇小念书。胡雪花脑子聪明,每次考试总能上第一二名,而胡小山却总吆喝鸭子,为此,胡小山更容不了雪花。长大后的雪花更加漂亮,一对乌油油的长辫子,双眼皮儿镶嵌副丹凤眼儿,脸蛋白皙细嫩,胸脯儿鼓鼓囊囊,真的就是天生的勾魂种。
胡小山是镇子里的冤孽头,却与镇里的祸害蒋门神作对,各自控制了一拨拉人,拉起山头打仗。一次,胡小山喝酒喝醉,就睡在镇里那名叫酒鬼的店子,蒋门神的人在睡梦中把他打得遍体鳞伤,昏迷过去。蒋门神手下几个人将他野狗样抬着,丢弃在大栗子山上。
还别说这冤孽就是命大,在山上躺了几个小时苏醒过来,跌跌撞撞回到镇子。回到家后他叫开门,然后躺在床铺上一连躺了三天。家里也不理他,这样冤孽,也是家里祸害,避开却也万难。半夜时分,睡梦中的胡老太突然听到异常响动,撑持起身子听了听,好象是女儿屋里传来,急忙和衣去看,却见里面人影晃动。胡老太怒呵一声,什么人!只听哎呀一声尖叫,一个黑影撞开她冲了出去。妈呀……女儿胡雪花扑到她怀里,浑身颤抖,哭得泪水横流。胡老太什么都明白了,将女儿推开怒冲冲撞开胡小山房门,将还在假装睡觉的胡小山提起来,摔到堂屋。妈也,什么啊?胡小山还在装。胡老太气极,抡起巴掌啪地给了他一个大耳光,说畜生,她是你妹子,怎么干出禽兽不如的事情?!妈妈,没有——胡小山笑嘻嘻,满不在乎地说,我不过走错了房间。再说,她不是——胡老太截断胡小山的话,胡小山,你这禽兽听着,雪花就是你亲妹妹,你要对她不轨,我,我——胡小山昂起头,说妈,你要做什么?
胡老太腾腾地从厨房摸出一把菜刀,重新坐到桌子前。胡雪花急忙从屋子里出来,跪在地下,哀求着道,妈妈,都是我不好,不怪……哥哥……
胡老太问,他没有怎么你罢?
雪花说,没有。
胡老太手臂一挥,手落处,桌子闷响一声。那里有一根手指头,在血泊中跳舞。她捏着手指头放到胡小山眼前,说小山,你要对你妹妹做坏事,我废了你!
我,我不会啦。胡小山牙疼样道。
胡雪花抱着胡老太叫了一声妈妈呀——突然手舞足蹈,嘴里嗬嗬叫着,朝大街上跑去。街道上都是镇里人,见镇上最漂亮的女子胡雪花成了女疯子,都围拢来看。场子中央,只见胡雪花穿着素净花衣,嘴里唱着咿咿呀呀的川剧高腔女声。
小女子心焦急走呀走
转身来到大河旁
风儿急啊浪花吼
没见我的郎君心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