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不明的天空飘着毛毛细雨,落入河流中,使得萦绕在罗格营地那股淡淡的尸腐腥臭浓郁了几分。
罗格营地。
这是经历过魔物屠杀后的幸存者们共同建立的营寨,也是整片鲜血荒地中,唯一一个有活人的地方。
每每到了夜晚,躺在临时搭建的窝棚里,头枕在粗糙的木头桩子上,还能依稀听见尸鬼恶魔从喉咙里发出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
营寨里的人都在各忙各的,到了晚饭时间,他们就会杀一只鸡,连鸡毛带内脏的下锅,混着野菜和土豆一块煮在陶瓦罐里,他们每个人都吃得很香,狼吞虎咽的声音跟外面游荡的魔撕咬尸体时发出的声音很像。
西门吹雪还有林仙儿、石观音三个人正在这间营地里。他们坐在一条刚砍下来的一截木头上,面前是快要燃尽的篝火,一声响亮的肠鸣也不知是从谁肚子里发出来的,这声音一出,三个人都很尴尬。
不是没有吃的,营地里的人对他们的到来虽然表现的很冷淡,但也不至于连点吃的都不给,他们面前也有一个瓦罐,几只还沾着泥土的破碗,这是林仙儿用一对耳环从一个傲慢的女人那里换来的,除此之外,还有十来片黑色的干粮,据这里的人说,这玩意叫“面包”,是很好吃的东西。
林仙儿简直已快要饿疯了,她抓起一片面包就往嘴里塞,吃了两口,然后很自然用另一只手把剩下的面包递给了她最亲爱的队友。
“你们也饿了吧,这东西虽然不太好吃,好歹能填一填肚子。”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嘴里的东西还没有完全咽下去,但她的眼波流转,极温柔,极诚恳。
石观音先接过来,闻了闻,没吃,又递给了西门吹雪。
面包不见得好吃,不好闻却是一定的,但到了这个地界,有的吃就不错了,哪还顾得上味道?更何况西门吹雪也不是讲究吃喝的人。
他吃了一口。
面包入口粗粝,很干,一瞬间就吸走了他口腔里全部的水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玩意它是实打实的又酸又臭啊!酸得就像是三伏天被赤身大汉睡得包浆的竹夫人,臭得就像是木棍搅过沉淀了三百年的粪桶。
唇齿开合,那股酸臭便席卷口腔,直冲天灵,恍然让西门吹雪想起了盛夏时,他路过自家马厩,远远的闻到那股混合了马粪和马尿,被烈日蒸烤,又被露水打湿……没错,他觉得自己吃得不是粮食,而是那捆发酵了好几天的稻草!
一口稻草,啊不是,一口面包勉强咽下去,他已分不清嘴里是食物的酸气,还是从食道里返上来的胃酸了。
转头一看,林仙儿已经吃了三片了,正在拿着木勺舀瓦罐里的汤水喝。
西门吹雪是真心佩服她的,干粮他都难以下咽,更别提那个汤了,香料是想不要想,这里连盐都是稀缺物,瓦罐里也不知炖得是什么东西,离这两丈远都能闻见一股水煮鸡粑粑味儿。
细雨落在火中,不断发出滋滋声,终于,石观音先忍不住了,站起来走了两圈,恨恨道:“我们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她又转了两个圈,不住地冷笑道:“真是想不到,我居然会沦落到这个地步,跟你们这种人在一起!”
林仙儿把脸埋在碗里,一心一意地喝汤,而西门吹雪苍白的脸,已几乎跟鸡粑粑汤一个色儿了。
他也站了起来,目光却落在了远方:“它说,要杀死地狱三魔神,毁掉世界之石,否则……”
否则他们一辈子都要困在这里,吃着酸臭的稻草,喝着水煮鸡毛。
林仙儿吃完了晚餐,还不忘从袖子里掏出一方手绢儿抹抹嘴,微笑道:“方才我已经向这里的人打听过了,从这里往北去,渡过一片海峡,那儿有一个小国,叫鲁高因,被称作沙漠明珠呢。”
“前面那个穿蓝衣服的男人叫瓦瑞夫,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乘船到鲁高因运送货物。”
她美丽的眼眸转了转,道:“既然这里如此荒芜,不如我们……”
她没再说下去了,因为她话里的意思已表达的很清楚。
石观音显然已动了心,小国家、沙漠明珠,这不是巧了么,被该死的游戏弄过来之前,她本就在图谋着成为一个富有的沙漠小国家的太后。
如今……虽然是游戏世界,但想想他们的任务,杀死地狱魔神?她还不如去征服那个国家,舒舒服服地过她下半辈子呢。
“你怎么看?”石观音望向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道:“我不去。”
“你不去?”石观音讥诮一笑:“莫非你想留在这里,去杀那些怪物?你是这个意思么?我没有领会错吧?”
西门吹雪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林仙儿浅吸了一口气,垂下头,又很快抬起来,小心翼翼地措辞:“方才那个紫袍女人说的话,你是不是没有听到?”
紫袍女人叫阿卡拉,是从一所修道院里逃出来的,据她所说,恶魔们攻占了修道院,虐杀了她的姐妹们,而且有一些人还受到了恶魔的诅咒,在她们以为劫后余生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用手中的武器残忍的杀死了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