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刮起一阵燥热的风,这在夏天其实并不少见。
听完方知有的讲述,我脸上覆盖着的阴霾已经厚厚的仿佛要下暴雨。恰逢这时,院外有人走来。
穿素衣的王正清迈着揺步走来,还未进院子,便先闻声“早上便觉念头通达,也不知哪来的风声,却听错了不曾想是你来了。”
那嗓音温雅,恰如山间古松稍稍消解了一些我心头上的不快。一旁坐在椅子上的方知有也起身,他与王正清虽算不上熟识但几年下来多少也了解其为人,于是随意应道“原是不想麻烦掌教您的,我这兄弟又是个不受管的急性子,此来上山未拜门贴再补倒是粗糙了。”
知道方知有这是在给我赔礼,不过也确实,上别人家山门没事先知会也就罢了,哪有做客做着忘了主人的。
我现在心情确实不好,尤其是想第一时间确认福生现有的状态。以至于在见到王正清的第一眼后,我竟有些没反应过来。
王正清发福了。印象中原本该是清秀俊毅的脸上因为发腮而显得有些头大,他衣服下的肚子已经隆起,身材也不再匀称。但依旧能看到一些从前的影子。
本来一个人年纪到了发福也没什么,但对于道教真人,尤其是年纪轻轻便已入了真的准天人来说,自入道后,俗世身就已经定了型,不说衰老这些,有百岁老翁面如冠玉的。发福,面衰这两点已经说明王正清的天人体魄算是彻底被破,换言之,他已失去飞升资格。
似乎没注意到我心思百转,这位神皇派的掌教看见我脸上怒气冲冲犹是不解的问道“道友是有何心事,还是近来不怎么顺利?”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终叹了口气,拉着他在院子里寻了条板凳坐下,缓缓道“我闭关许久,如今听闻福生的事心头郁结难解,王掌教,你我算是故识我也不说那些客套话,请您如实告诉我现在福生的情况。”
大概早就算到会有此一问,王正清略微沉吟了下,开口说“关于福生道长,我很抱歉,之前他便透露过想去山南道那边调查地府势力,当时还未开战,那里名义上也不属于神皇派管辖的地界。黄道长是最后一个见过他的门派弟子,不过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我知道我现在的表情阴沉的吓人,但说实在的我不知道我还能有什么其他的反应,福生和我的关系比起亲兄弟也不为过。
王正清自然是知道我担心的,但考虑到情况的复杂,他还是尽量委婉道“关于山南道那边流传的福生道长的传言,事情也许有较大出入,不过,三万豫军以及天师府两位真人的死应该是实打实的…”
王正清说起这些的时候,一直在观察我的表情,以他如今的境界,竟完全看不出我的深浅。
深吸一口气,我沉声道“天师府那边我会替他去一趟,现在,请如实告诉我福生的下落。”
眼看事情闹得有些僵,方知有赶忙跳出来打个圆场,他拉着我,说“无论怎样,这件事终究还是我们理亏,一盂,你可不要冲动。”
许久不曾听闻有人喊我这个名字了,我思绪略微放缓了些,也意识到现在的我稍有些阴郁便能使半个州城都牵连遭殃。
随手摆了摆,方知有讪讪一笑的松开拽着我的胳膊,连带着笼罩在神皇派山腰处的那一大片乌云也都各归其位去了。
王正清思量着给出了一个较为客观的答复。
“去年春末,接连发生几起离奇事件,前者嘉定城外道馆被屠疑似魔人作祟,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据在那附近的弟子回述,此事不久,天师府和玄门的人也都到场。虽有讨嫌之疑,但依我看来这其中应该是由稽查司牵的头。”
我安静听着,脑子里将方知有叙述给我的和王正清的一齐慢慢过一遍。
“寻常魔人少有能活到四五品散仙的,若需三方围剿则起码是不弱真人。”
王正清赞同道“是的,魔人需要饱食血肉,故而很容易暴露行踪以及危害,稽查司乃至各处道门相对都有一套很完善的应对策略。据我所知,最近有记载的一位真人以上的魔头还是三十多年前,魔道魁首厉红颜。”
“死了多少人?”
王正清摇摇头,说“除去春寒导致的大批冻死流民,真正死的也只有那一个道观的道士。”
我轻吐了口气,心情说不上来是轻松还是复杂,只能说,哪怕福生入魔也总是能有办法恢复理智。但同时,我又不由得不为福生担心。
在接触西北那位圣主之前,我对魔人的印象大多停留在以流苏之列竭力克制,以及如在江城遇到的那个失控魔人。
毫无疑问,入魔之人就像一只脚踩在悬崖边上,稍不注意就有彻底沦陷的危险。面对三方势力胁迫,我能想到的最好结果也无非是浮诛当场。
就在我思绪百转之际,方知有悠悠叹了一声,这位曾励志游遍海内玉宇的方士,如今年岁老迈双手搭膝盘坐在椅子上,眼中似有愁怨,他道“那几日我反复不得安静,前前后后为你和福生各算了几卦,你是无,而他是凶。地动为水,天遮无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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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知有说这些的时候,看向的却是王正清,后者也清楚他在想什么,只是…
犹豫着,王正清还是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看向我道“疑似,阴神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