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牢室里,火把的黑烟裹挟着霉臭的气味翻滚,沉默压抑而窒息。
李翠儿一动不动地看着面前那个脸色冷肃的人,咬牙闭上了眼。
这就是拒不交代了。
“也好,”谢景熙语气平淡,示意身后狱卒上前。
牢室里响起金属的碰撞,砰訇出一串惊响。
李翠儿被两个侍卫架起,一把扯离了地面。
谢景熙摩挲着手上扳指,声音冷沉地道:“既然你不肯合作,就不怪本官也不留情面了。”
*
讼棘堂。
风从隙开的窗缝吹进来,榻上烛火被吹得微颤。白光晃过,似是有人撩开了床帐,沉朝颜醒了过来。
视线缓慢聚焦,她怔了怔,直到看见有金那张又大又喜庆的脸。
“郡主?”
眼前的人瞪着一双大眼儿,把沉朝颜从头到尾扫了一遍,弱弱地问了句,“您没事吧?”
沉朝颜没有说话,恍惚了片刻,才想起之前她似乎是在……缉凶、逃命、干架、最后落水……
哦……所以当下,她该是在大理寺。
不远的食案上,刻漏的时间是寅时正刻。
外面的天还没亮,气温微凉,沉朝颜揉揉鼻子,随口问了句,“谢景熙呢?”
有金推着窗户回到,“听大夫说你没有大碍,谢寺卿就走了。”
“走了?”沉朝颜语气凛冽,吓得有金回头看过来。
“啊、啊……走了,”有金道:“裴侍卫说嫌犯抓到了,我猜谢寺卿许是忙着审问?”
沉朝颜这才释然地“哦”了一声,掀被下了床。目光一扫,落在门外站着的两个身影上,似乎……是两个站岗的侍卫?
一股莫名的疑虑爬上心头,她趿鞋下榻,趴在窗户边偷偷打量起周围来。然而这一看,沉朝颜发现原不止是讼棘堂,就连远处的院门外都站了两个带刀侍卫。
“怎么了?”有金狐疑道。
沉朝颜摆摆手,示意她噤声。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之前她几次来这里找谢景熙,一路都没见着什么守卫,怎么偏偏今日就突然多了这么多人?
沉朝颜越想越觉怪异,问有金道:“谢景熙走了多久了?”
有金掐着指头算了算,道:“大约有两个多时辰。”
两个多时辰……
沉朝颜冷笑,只觉一股沸意从腹间直直地窜向了额角。她早知谢景熙这人一肚子算计,真没想到了现在,他竟然还防着她!
亏她还信了他的“约法叁章”,什么互通有无、什么绝对信任……都是狗屁!
她真是信了他的鬼!
思忖间,沉朝颜已是脚尖一调,转身沿着廊道绕去了偏堂的后面。她很快找到一株半大的香樟,借力翻了出去,一路朝着大牢的方向小跑而去。
*
牢房里,裴真对谢景熙抱手揖道:“人犯……还是不肯说。”
茶盏轻碰桌面,发出突兀的一响。那只如玉的手在杯壁上轻轻一划,破开盘踞其上的氤氲水汽。
谢景熙没说话,侧头看了看案上的更漏——寅时已过,距离朝会还有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
昨晚陈府动静颇大,刑部和御史台怕是早已知道消息,就等今日的朝会禀明皇上。
一个关系数条人命的案子,其中两人是朝廷四品以上的官员,甚至还牵扯到过世不久的尚书右仆射,王瑀一定会要求叁司会审。
而按照大周律例,叁司会审的案子,犯人会由刑部收押。故而若是真到了那时,他想知道的答案,恐怕是永远都要埋藏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