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们从震撼中醒来,又赶紧去看那神龛中,果然已经空无一人了。
只有上千只黄蝶盘旋飞舞,集于龛上。而那原先的木头神龛,也变得金光闪闪,在日头下分外夺目。
“仙师升天了!”震天的唢呐声中,王世贞声嘶力竭的大喊一声,登时望空而拜者、跪地磕头者、哭而呼师者、称阿弥陀佛,不可胜记。
长江口,赵昊也松了口气,他真怕那个猪尿泡做得人型氢气球突然爆炸,把昙阳子当场炸成血葫芦,那乐子就大了……
还好,仙师运气不错,没有出意外。至于昙阳子是如何消失的,不过是借着烟雾耍了出大变活人的戏法而已,实在不值一提。
赵昊也没兴趣再看接下来的表演了,有那闲功夫,还不如到船舱里跟怀秀姐坦诚相对,唇枪舌剑……的探讨一番人生哲理呢。
等他谈兴尽了,揉着腰从舱里出来时,见外头已经是明月照大江了。
便见那个谁已经将护卫打扮的昙阳子,带来船上了。
“师父。”昙阳子规规矩矩行了一礼。之前赵昊已经收她为徒了,准备日后传授她社会科学之宗教学。
她学习和实践的地点,都在南洋。待学成之后,便将与梅南和雪浪组成赵昊的三驾马车,肩负起将天方教和印度教逐出南洋的重任!
当然,南洋是江南集团的地盘,其行政管理人员八成以上,都是江南教育自行培养的江南人。所以很可能会有人认出昙阳子,并将她还活着的消息传回江南来的。
届时二王和那些师兄弟自然会明白事情真相的。
但这正是赵昊要的效果。这正是一次心照不宣的警告,以他们的智慧肯定会明白,再有下次的话,公子带走的,就不只是他们造出来的仙师了。
在赵昊权衡之后,‘昙阳子事件’也只能这样处理。
因为所谓江南帮并非一个严密的政治组织,而是一个相对松散的利益群体。王锡爵、王世贞、屠隆这些人,既有崇高的社会地位,而且也不是依靠江南集团得来的,所以大家是盟友而不是上下级,赵昊没有立场命令他们去做什么不做什么。
是以对他们的出格行为,他只能在不伤面皮的前提下,进行一些春风化雨的矫正。要是他粗暴干涉他们的行动,只会将盟友推到自己的对立面去。
老人家教导我们,在斗争中一定要分清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以及矛盾的主要方面和次要方面。分不清主次是大忌啊。
但这显然很影响战斗力啊,长此以往也很难保证集团不会被渗透。
赵昊在南下的途中,除了向昙阳子传授宗教的社会结构,宗教的理论构成,以及宗教的实践模式外,就是在跟怀秀姐深入浅出的探讨,如何解决对集团外人士的凝聚力呢?以及由此衍生出的,如何提高集团内的凝聚力等问题。
答案其实是显而易见的,结党。
组成一个有组织、有理想的党社,以党派的力量规范成员,团结成员,调动成员,非但可以解决这个问题,而且一定会爆发出空前强大的力量的。
但问题是,这是大明啊……
不是说大明的土壤不适合结党。恰恰相反,历朝历代就没有比无政府主义的晚明更适合结党的了。东林党已经在路上了,后头还有复社之类的十几个带着政治色彩的社团。自己要是让这帮家伙学到了正规政党的玩法,那还了得?
当然这是早晚的事情。而且在赵昊看来,不管怎么说,用一个党派,凝聚起一群有志一同者,来继承自己未竟的事业,要比父子相继的模式好上太多了。
东林和复社的例子恰恰说明了这一点,而不是提供了反例。
问题是,政党这样大杀器,它的运行原理并不算高深。对大明的官僚地主阶层,和新兴工商阶层来说,弄懂政党是如何运行的,绝对比弄懂地球为何绕着太阳转,简单太多了。
何况大明本身就具备了结党的土壤,所以自己一旦打开这个魔盒,恐怕后续的发展就不受他的控制了。
而且赵昊悲哀的发现,自己在官僚地主阶层中很难找到真正的有志一同者。目前只有两个半人,可以真正称为他的同志。
这很正常,因为官僚地主就是这水平。
至于如今的工商阶层,未来的资产阶级?赵昊对这帮家伙也不报什么期望,他们的梦想永远是往上爬,被上流社会接纳,将劳苦大众踩在脚下。这就注定了他们要是靠得住,老母猪都能上树。事实上这帮家伙也从没真正靠自己的力量做成过什么事。他们只会一次次利用广大的下层民众,然后一次次无耻的摘取工人农民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果实而已。
所谓最彻底的资产阶级革命,也从无例外。
赵昊不希望老百姓在这个时代,依然要一次次被当做工具人,反复利用、反复牺牲、反复抛弃。他希望他们的流血牺牲,至少能为他们自身,换来一些切实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