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她缓缓顿住,朦朦胧胧之间,看到这人轮廓优美的?手背上?,仿佛烙印了一层火焰图腾,若隐若现,绵延而上?,像是血管脉络,也像是跳窜的?火光。并非女子柔婉的?手型,更冷硬、修长、有?力。
不是母亲。
她猛然一咬舌尖,在唇齿血沫味道里,稍稍清醒。
这本该是漫漫长夜里,无人窥见处,她独自熬过去的?一晚。待到第二日?天光大亮,情绪也就过去了。
自幼的?礼仪,让她习惯不外溢任何情绪给外人。即便是脆弱,也只能留给最?亲近的?人,甚至面对至亲,她大部分时间也都是沉默自忍的?。
宣榕闭了嘴,她无力抬头看到底是谁,微不可查吐出两个字:“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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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字让来人僵了一瞬。浑身肌肉绷紧。
犹如野兽遇到?危险的信号,少年重瞳里交织明灭,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下一刻,层叠嗡鸣仿佛潮水,席卷过静谧的姑苏旧宅。
潮水漫后,宣榕一动不动了。
少年反应过来什么,低咒了一声:“这蛊虫……”
该死的,他还没完全?摸清楚用法!
传闻里它能控万兽,确实可以?。
可人虽也是动物,但毕竟万灵之长,多少有些不一样。
他还没试过用在人身上。
他手?足无措地?半蹲下来,也顾不得暴露身份了,扼住宣榕脉搏,一边观察她?的神色,一边替她?把了个脉。
脉象平稳,没什么问题。
只是宣榕像是凝在琥珀里,纤长的睫羽都一动不动,色泽极淡的眸子无神地?注视前?方。
少年犹疑道:“你……”
这声呼唤让宣榕从呆坐中回神,她?转向少年那?张五官平凡陌生的脸,没有任何见到?陌生面孔的异样:“我渴了,能给我倒一杯水吗?”
很平静很正常的态度,也没有什么抗拒。
少年顿了顿,缓缓起身,走到?床边桌案上,给她?倒了杯茶。
宣榕接过,喝了一口,露出一言难尽的纠结:“……好难喝啊。有白毫银针吗?或者西湖龙井?”
少年将装茶叶的小罐子打?开,辨了辨,确认都是便宜货,道:“没。只有街边一钱管够的碎茶叶沫,和苦荞麦茶。你不知道让随侍添点你喜欢的茶?清水要不要?”
“嗯。”于是宣榕喝了好几?杯清水,又?将茶杯递给他。
少年视线定在窗外的柳树上,却准确接过了杯子,搁回桌案,抬指按了按眉骨,像是在和她?打?商量:“能先把外衣穿上吗?”
宣榕仔细想?了下,觉得有点冷,使唤他使唤地?得心应手?:“你把我架子上衣服拿过来。”
少年迟疑道,“你自己?拿行不行。”
斩钉截铁两个字:“不行。”
“……”他只好认命地?走到?檀木长架前?,将她?外衣抱来。
好在宣榕穿衣不用人伺候,将裙衫披上,踏了小靴,乖巧地?坐在床边。
这下轻松多了。少年舒了口气,拿起布巾,想?替她?擦擦折腾出来的额角细汗。
没想?到?,宣榕看了眼深色布巾,嫌弃地?一皱眉头,撇开脸:“脏。绒花儿才不要这种帕子擦脸。”
“……嗯?”少年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在心里将毒蛊那?些传闻的功效和副作用,统统过了一遍,问道,“绒花儿你今年几?岁?”
得了个意料之中的答案:“八岁。”
少年便捻起旁边甜枣,摊在手?上,哄小孩子一样送到?她?面前?:“那?吃点甜吧。你好像还挺喜欢吃这个的。”
宣榕浅浅咬了一口,咀嚼几?下,吞了,但剩下的却丁点不肯再用了:“不好吃,不喜欢。又?干又?粘,还腻。像放坏的米花糕。”
少年被逗笑,他笑起来时,竟有浅淡漂亮的卧蚕:“瞧不出来啊,原来你以?前?还有这么娇气包的一面,嗯?”但很快他意识到?什么,敛了笑,轻声道:“你现在也可以?更?娇纵一点的。”
或许宣榕小时候顺杆上爬也是把好手?,她?纳了这条上奏,歪了歪头,将不想?吃的蜜枣递过去?:“你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