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了解世家隐患,拂过潦草字迹,道:“以百年为单位发展的家族盘根错节,列国贵胄世家本就不认秦,如果放任不管,迟早会令秦国动荡。”
“若以强横实力硬击天下世家,那大秦倾覆是必然,可这推恩令出,则是巧妙自内部瓦解世家,庶多嫡少,可以预料十年,百年之后,所有世家都分裂成大秦子民,利国,利家,利己。”
沉默了片刻,皇帝唇瓣无奈的扬起一点弧度,说道:“齐地的近况传不进冷清的宫室,庶出人多,但掌握主要力量的是嫡系,自商君变法已过百年,秦国世家影响力小,不必多虑,可列国世家呢,尤其齐地,朕至今不知该派何人能镇的住。”
“公子策能成功变法,陛下也就不必烦心这件事了。秦剑足以令列国臣服,秦法却难以令天下服从,变法难的原因之一自然是列国世家阻隔。非赞同他的提议,行推恩令蚕食世家。”
韩非自上到下阅览公子策写下的所有谏言,哪怕是她也无法跳出大毛病,稍加修饰即可颁布下去。
看到一旁堆放的军报与外交国书,非先生抬眸问道:“陛下,这是……项燕扶植的傀儡楚王送来的。”
嬴政扬起眉头,似乎想到十分好笑的事,道:“痛斥公子策阴损狡诈,可惜朕不能亲眼看到赫赫有名的楚国武安君项燕气急败坏的模样。若能当着那位统帅的面,夺下楚国最后一隅,定能给忤逆者一个警醒。”
“本以为还能靠齐国做后盾苟延残喘,却不想在被策他捏住软肋出海的时间里除了这一块土地,列国都已归降于秦。孤木难支,就算是再倔强的统帅也应认清现实了。”
对此,韩非表示她的亲学生行动有秦国前几代相国的风采,甚至连坑母国这项历代前几任秦相的传统也一脉继承,叹了口气道:“燕公子策的名声愈来愈差了,牺牲了自己的名望来换取兵不血刃的可能,想要为陛下撑起一个万万人不因饥饿而死的盛世……海晏河清,人人如龙。”
“燕策要成为秦的镇国基石……”提起燕策时,嬴政顿了一瞬,继续道:“做得不错,迟早能肩负起下一个时代,这份重担可以交付给他,他们。这股能够拼尽全力朝向目的冲的狠劲儿,朕并不厌恶。”
“他太会逞强,从不把自己的伤口露出来,就如这次,临行前信誓旦旦保证自己不动手,可现在却受伤不轻,也不告诉朕,只是自己独自躲在阴暗处舔舐着伤。”
她叹息一声道:“不想依靠朕这一点值得称赞,可朕也是他的依靠,朕把他看作亲人,亲人出了事,朕怎能无动于衷?”
“身为男儿已经决意不依靠她人力量,朕不能辜负这颗决心,策想独立解决,朕给他时间,若他在齐地出了事,世家们就准备跟着陪葬吧。”
似是从中听出了霸道的意味,要是她学生出了事,直接是掀桌子的天子之怒,韩非愈发想回自己的小黑屋自闭了。
夜深,风渐起,黑发微扬,皇帝陛下素手合上牖窗,美丽容颜上的凛冽色彩染了一丝若隐若现的温和。
“但为了那孩子的安全,防止意外,朕早就派令事过去保护。”
喵喵喵喵???
韩非眼睛瞪的大大的,很快又遏制住心境:“您派令事去保护燕策的吗?”
“有何不妥,令事陪伴朕多年,其学识其能力作为谋士或是护卫绰绰有余,为人处世足够冷静,极有分寸,不会出错。”
韩非陷入了一种纠结的漩涡,无法自拔。
作为旁观者,她清得不能再清,何况韩非还不是没有提醒过陛下要注意一下公子策的被动撩。
陛下倒是提点过令事一次,便算是过去了,韩非就算再谏言关注燕策的情感历程,可还能怎么开口呢。
不开口可能会因为不尽臣子的职责,欺君而死,开口会因为知道太多,被人欧拉欧拉……致死,一时间,先生表情无比的怪异。
“陛下,就没感觉有何不妥吗?”
韩非忍不住提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