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早就知道,但看着眼前撑死二十出头的人,他还是有点吃惊。他原本还以为这个罗纳尔多就算不是个中年肚腩款,起码也得三十岁,做这些的很多是普通的退役球员,要退役怎么也该这个岁数了。
他现在勉强算伊芙琳徒弟,要舔就一起舔,于是露出了八颗牙标准笑容:“老师下午见,老师男朋友再见。”
知道“伊芙琳”脾气不怎样,没等挨骂他就一溜烟跑了,只留下两个人在原地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微妙地爽到了的C罗终于稍稍放下了那点醋意,挽过伊恩的手就往回走。
“这个时间回来还是太危险了,以后万一真有点什么事,让那个小鬼帮你盯着点,他们在这里长大,鼻子比狗都灵。”
“我又不是真的玻璃做的,别太小看我了。”把刻意维持的高声调声线放回来的伊恩用手肘轻轻怼了下身旁的人,“这么多buff叠起来已经可以了。”
在这种地方,最难搞定的反而是看似人数最多也最弱点的底层,越是上层的人越是懂规矩,或者说惜命,他们会更倾向于安稳的行事方法,而被逼到绝境的人是不会讲这些的,于是就会被越发怀疑,陷入恶性循环。
一个球探相关的门路,再加上这里最缺少的医生,不算金贵但实惠的药品和治疗,伊恩的金身牢不可破。
一开始的时候明明只是找点事情做,到后来反倒是他自己投入了进去。在C罗带着那只小球队进入无人知晓的“决赛”的同时,伊恩用随身带的一点现金,再加上经验丰富的前辈的经验,从无到有建起了这家小诊所。
他终于能够明白伊里斯为什么不让他接触实物。在还没有被生活毒打到明白这个世界的一切不是围绕自己转的之前,他何其浅薄。
反倒是C罗过于担心了些,就像过去的每一个爱他的人一样试图呵护他,但好在他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人,C罗也足够尊重他。
回到家里,看着伊恩一笔一划地记录着账目,C罗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好奇心:“其实我们本来也就不靠这里挣的钱生活,没必要做这么详细,这里也不会有人来收你税的。”
他全然是好心,只希望伊恩累了一晚上早点休息,但。。。。。。
伊恩记下最后一笔合上了笔记本,露出个透着微微倦容的笑:“我知道,我们可以不用这些钱生活,但其他人呢?”
“其他人?”C罗怔了一瞬。
“一个有点良心但不多的医生,家里也需要钱,作为这里的高档人士也要维持他的体面,一个这样的人能不能既不收其他同行那么多的钱,又能做到这些呢?”他轻声说道。
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还是伊恩先开口打破了一切:“是我的一点胡思乱想而已,你不用太当真。毕竟要做到这一切,要想成为明白怎么省钱的医生本来就和这些矛盾,只是。。。。。。”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他被拉进了一个还温热的怀抱,闷闷的声音从他耳边响起:“你能为他们想到这里就已经超过很多人了。”
好过什么呢,好过直接施舍物资的所谓慈善组织吗?伊恩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这不是C罗的错,他只是在生自己的气。
或许对有些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就算本该到他们手里的东西被贪墨大半,也还是好过这些,他们总是被嘲笑鼠目寸光、只看眼前利益,却没有多少人想过为什么这样。
不要眼前的东西,那他们能不能撑到长期的利益见效?就好像如果他不把那些钱还给拉法,这个年轻人会不会含泪放弃所有人都知道的大好机会继续做帮派的打手。
如果是以前的他,或许会大手一挥办工厂办学校,贴钱做他眼里的好事。这当然不能说没有用,就算带着象牙塔里的天真,这也是实打实的好事。
优越的出身、过人的头脑和爱他的家人朋友让他要得到什么都太过轻易,偏偏他已经成年许久,从买下曼联起他就陷入了自顾自的独角戏里,就连最亲近的家人也改变不了他的执拗。
直到现在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迟来的羞耻,中二病到这个年纪怎么也算不上光彩的事,就算拿一万次“好心”做挡箭牌也掩盖不了他的天真固执。
这世界上像他一样含着金汤匙、有大把试错机会的人毕竟是少数,更多的人有善良也有属于世俗的考量和自己的生活,假定所有人跟他一样或者拿自己当唯一的救世主解决不了问题。
在必要的话语之外,他总是静静地用眼睛和耳朵记录一切,摸索每个活生生的人的欲望,试着用他们的角度体会每一份感情,感同身受。
只要睁开眼睛仔细看,他没笨到不懂这些,只是以前他永远仗着所有的爱使性子不看,就像不懂事的孩子,只要不顺心就哭闹不止,等着世界变回他希望的样子。
成熟的成年人不应该这样。
伊恩突然想起了穆里尼奥跟他说过的话,用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于是在回去睡觉之前,他掏出放在家里的昂贵手机,找到那个名字发去了只有寥寥数语的短信,然后把手机静音。
至于被吵醒的葡萄牙教练一头雾水的电话,他当然也是没有接到的了。忙碌了一天的“伊芙琳”需要休息不是吗?
他阖眼沉沉睡去,醒来时已经是天光大亮。熬夜做手术消耗精力更消耗体力,简单洗漱之后他去厨房锅里掏出尚还温热的饭菜,配上面包边吃边看C罗留的字条。
即便是没有义务教育的地方,大多数家长还是会让孩子起码上完小学,这段时间足够家里判断这个孩子适不适合读下去,又或者有没有天赋踢球,都没有那就去准备干活。